【编者按:自1971年“九一三”事件爆发十日后,解放军总参谋长黄永胜、空军司令吴法宪、海军政治委员李作鹏、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邱会作均被实行隔离审查。在那个时刻,邱会作的幼子邱承光年仅25岁,正于广州部队服役。时至今日,邱承光通过著作《我的1971》,回顾并记录了那段难忘的岁月与往事。】
(1)父亲到广州
在1971年五月的初夏,团部值班室传来了指令,命我即刻前往广州大沙头的指定位置,那里有贵宾在等候。我遵照指示抵达指定地点,眼前展现出一座气派国宾馆。在门口,我父亲的刘秘书亲自迎接了我,并向我透露,他们正在陪同越共中央总书记黎笋进行为期数日的访问。我立刻拨通了团部的电话,请求请一天的假,团长表示,既然是为了陪伴家父,不妨在他离开后再返回工作岗位。
于宾馆内,我有幸遇见了中联部部长耿飚,向他致以军礼,然后开口道:“耿伯您好。”没想到,我和他的公子耿志远曾同在清华大学共度青春。他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坦言因我身着军装,险些未能辨识出我。我回忆起上一次与他会面,那是在与几位清华校友一同拜访耿伯家中对弈时,却因我们的拖延,恰巧被耿伯当场捉了个正着。
早餐时分,秘书传来消息:“滕代远先生自从化温泉来电,表示有意前来广州拜访首长。”父亲随即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决地表示:“绝不能让滕老亲自前来探望,这岂是应有的礼数!理应由我亲自前往探望滕老及富春同志,我必须亲自登门拜访。待我手头事务稍有闲暇,便会立即安排行程。”
正午时分,秘书再度传来消息,朱德委员长从从化来电,表达了与黎笋会面的愿望。父亲沉思片刻,随即对秘书下达指示,要求接通北京的长途电话,与总理办公室取得联系。
随着时间的流逝,父亲向我揭示了周恩来的一番教诲:……若朱某打算访问黎笋,应选择什么身份?是委员长的身份吗?是否应该在媒体上公开此事?若不公开,外宾会作何解读?我们必须遵循主席的指导,难道你打算为此事打扰主席吗?
原定计划中,父亲打算赴从化拜访李富春、滕代远和陈奇涵等昔日的战友。但鉴于忧虑若在此地偶遇朱老总将难以妥善应对,他最终决定取消此次行程。他吩咐军区后勤部门代为准备了几份时鲜水果,以此表达对老同志们的关心与敬意,并向广州军区的领导明确指示,务必细心照料好这些尊敬的首长们。
在广州即将告别之时,丁盛特意去拜访了父亲,两人交谈良久。他们关上门,低声细语。丁盛离开后,父亲轻声反复念叨:“这司令官……司令官……”我疑惑不解,便问父亲为何把“司令员”称作“司令官”?然而,父亲只是沉默不语。
谈及的这些事,我是在父亲晚年时期才逐渐了解。父亲曾对丁盛叮嘱:“江青近期在前往海南岛的途中,途径广州。从她的言谈间,不难感受到她对广州军区颇感兴趣,对你的司令官职位也是格外关注。你必须与她保持恰当的距离,否则恐怕会自食其果。一旦她需要利用你,即便将你捧上极高的位置,她也觉得还不够。但若她不再需要你,那么她可能将你贬至极低,甚至让你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届时你可能连自己的死因都无法知晓。”
丁盛向父亲请教如何应对江青,父亲答道:“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尤其要避免单独与她交往。当然,在公开场合和社交活动中,必要的应酬和表面功夫还是不能少的。江青喜欢受到赞美,只要你适时地对她几句夸赞,她便会心花怒放,也就不易察觉到你心中的防备。”
父亲行将启程回北京,等待他的,是一架由空军特别指派的专业三角翼飞机。正当飞机准备起飞时,值班空军干部前来传达消息,指出从化休养的张云逸突发急病,急需返回北京接受检查,导致起飞时间不得不推迟。父亲闻言,语气坚决地表示:“若非及时通知,务必要确保张老能够乘坐最为舒适的舱位。”
稍作片刻的等待后,得知张云逸已被迅速抬上飞机,父亲便急匆匆地赶去。送行的刘兴元特意叮嘱大家暂时不要打扰,于舷梯下静默等候,他自己也陪伴父亲一同登机。不久,刘兴元步出机舱,飞机随即拔地而起,我竟然未能与父亲作最后的道别。
(2)最后见叶群
七月将尽,我所在的团需我赶赴东北处理一项公务,而这行程恰巧与休假日期相吻合,实乃一种难得的优待。
返抵北京不久,母亲便告诉我,林彪一家的居所位于北戴河。恰巧在那几天,叶群因身体原因回家省亲,父亲和母亲遂决定前往探望。于是,我便随他们一同前往毛家湾。在父亲与叶群简短的问候之后,因事务繁忙,他便礼貌地结束了访问。
(叶群、豆豆母女)
母亲与叶群彼此贴近,窃窃私语。我依稀辨明,她们的话题聚焦于豆豆的婚事,她的未婚夫正是军队里的一名医师。叶群似乎有意让母亲了解一下这位医生的学术造诣。
不久,豆豆与一位青年男子并肩走来。叶群随即为他们作了介绍。恰巧,这位青年正是我所在部队师部医院医务所的所长。外界后来纷纷传闻“招驸马”、“选美”等种种流言,然而他实则并非众人眼中所谓的“美男子”,而是一位让人心生信赖的朴实厚道之人。
身为一名医者,母亲一直将实践经验视为至高无上的真理。在她向他咨询医学相关问题时,他的回答不仅让我和母亲都感到由衷的欣慰。
豆豆他们离去之后,母亲提起,她已派人从湖南购得两幅精致的湘绣被面,并计划为这对新人裁剪几套新装。叶群得知每幅被面的价格高达三十余元,比寻常的缎子被面更为昂贵,遂坚决表示愿意按市场价格支付。她提议,婚礼上豆豆他们可以穿着军装,只需定制两件衬衣即可,务必将婚礼办得既简约又体面。
我在八月的初期踏上了前往东北的旅程,旨在处理各项事务。随后,于9月7日,我重返了北京的怀抱,得以享受了一段短暂的休假时光。在回归部队的途中,我曾在广州逗留了两日,并于9月10日安然回到了队伍之中。
临归队之际,我奉母亲之命,将一些北地应季鲜果转赠给了军区首长。军区政委任思忠与我谈了谈,他称赞你在部队中的表现颇受好评,并建议你考虑投身政治工作领域。对此,你是否有何个人想法或规划?
我提议,最佳选择是留在连队,若确实需要调往机关工作,则应保持基层干部的职位。
政治委员面露喜悦,坦承干部职位历来备受瞩目。然而,你父亲期望你具备真正的实力,故此,部队领导决定将你调至三七二团政治处,出任宣传股副股长一职。在成为连队指导员之前,你曾担任宣传干事,你的作品在《战士报》及《解放军报》上公开发表,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三七二团是四十二军内杰出的政治处之一,其编撰的《六十个怎么办?》连队思想工作手册赢得了林总的极高评价。抵达新岗位后,你需从这些基层思想工作中汲取宝贵的知识。
抵达广东博罗县三七二团后,我完成了报到流程。团政委和政治处主任向我提及,我们部队的前任政委任思忠一直对该团的政治处工作倾注了深厚的关怀。他们补充说,在我到来之前,老政委还特地交代,要继续坚持并弘扬政治工作与实际紧密结合的优良传统。
我所传递的信息,很快被师团误认作军区首长的“指令”,随即得到迅速部署,并得到全面而有效的执行。
步入新单位的那一刻,我的过往经历便如同潮水般迅速为人所洞察,这让我感到几分忐忑,甚至带有些许羞涩。内心默默下定决心,唯有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工作中,才能弥补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3)晴天霹雳
在1971年国庆假期即将结束的尾声,团政委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将我召唤至面前,并非是依照惯例派遣通讯员来传唤,而是由保卫股长在“顺道”中邀请了我。政委的神情显得格外庄重,他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宣布决定派遣我前往广州深造。我表示需要回家稍作准备,但他却坚定地表示,无需拖延,应立即动身。
我察觉到,保卫股长与两名从连队精心挑选的干部,已无声无息地立于我身后。他仅以目光示意,制止我继续追问,随后引领我登上一辆停在门口的吉普车。我坐在后座,两侧各有一位干部将我严严实实地夹持其中。
(邱会作、胡敏夫妇)
抵达广州之际,我们挑选了位于军区附近中山二路的一座小院楼作为暂居之地。院落的入口两侧,均有警卫严谨地守卫,而在楼前的区域,一座内卫岗亭静静伫立,彰显了这里安保措施的格外严密。不久,陆续有更多的人被押送至此,其中便包括了黄永胜的两位儿子,以及数位身着空军制服的年轻人士。
不日,一位干部向我们朗读了一纸文件,该文件系1971年9月29日中共中央发布的《通知》内容:“鉴于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四位同志深度参与林、陈反党宗派活动,情节严重,已无法继续履行现有职务,因此,中央已下令暂停他们的职务,以进行深刻反省,并要求他们彻底交代问题。”
听闻此语,我心中猛然一震,周身热度瞬间攀升……我不禁感到难以置信,自9月7日离家以来,竟然只是短短数日时光。
我的居所宽敞如教室,内部配备了三张床铺。两张床并排铺开,而第三张床与它们之间仅隔二十公分,足以供人起身。我睡在中间的床位,两侧则安排了安保人员值守,其严密监控程度甚至超过了监狱中的囚犯。
每天开始“学习”,即“林”(彪)、陈(伯达)对“反党集团”的揭露与批判,竟不知为何演变为对我们个人的无情批斗,强令我们交代所掌握的“政变”阴谋。正值我在8、9月间身处北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审查的焦点。办案人员追根溯源,不遗余力地逼迫我交代并揭露这些阴谋。
我将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一一道来,但他们似乎仍感不甚满意。间或,他们中有人流露出尖锐的言词,似乎将我当作“同路人”,暗示我可能遭受严厉的处罚。
无言以对,沉重的精神压力让我夜不能寐,翻来覆去。心中不禁涌起这样的念头:在无辜的指责中苟且偷生,不如选择终结,这竟是我人生中首次对“死亡”有了切身的感触。
遵照我的请求,每晚医生都为我开具了几颗安眠药。他向学习班的管理人员进行了说明,强调若连续数日无法入睡,我的身体状况将承受不住,进而影响我继续学习的进程。在获得他们的首肯后,我每天仅被允许服用两颗安眠药。我提出这剂量不够,医生便额外增加了两颗。
我假装吞咽,暗中悄然积攒,数日之后,终于累积了二十余颗。当我准备将药物服下之际,世间种种遗憾在心头涌现,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文件上分明标注着“停职反省”,若父母侥幸存活,却得知我已离世,那将是何等的悲痛!纵使屈辱与折磨再深,我也必须咬牙承受,为了生存下去!
十月的初秋,在一个清新的晨曦中,传来喜讯,中央领导将与我们进行亲切交谈。在启程的路上,我注意到走廊宣传栏里报纸上那引人注目的标题:“周恩来总理与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联袂访问广州”。紧接着,我们被引至珠江宾馆的豪华大餐厅,成为首批抵达的贵宾。
片刻之后,军区几位首长的夫人以及机关中师级以上干部相继步入会场。她们之中,我与许多人素来交好,此刻却纷纷装作陌生,面容冷漠,有的甚至投来愤怒的目光,仿佛怀有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唯独父亲昔日战友杨梅生副司令员的夫人刘健,在经过我身旁时,低声细语了一句。“自重之道,务必谨慎,好好呵护自己!”那位曾经属于红军的老阿姨的话语,令我的眼眶不禁湿润。我努力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唯恐被人察觉。
军区首长陪同李先念步入会场,他的开场白便颇具分量:“总理原计划莅临,却因突发急事返回北京,因此派我来与大家交流。”随后,他转达了周恩来总理关于“禁止歧视,应平等对待”的重要指示。一番话语之后,他似乎对“九一三”事件的来龙去脉已有所掌握,言辞之间流露出对案情的深入理解。他进而说道:邱会作竟然在其乘坐的汽车后备厢私藏了一支冲锋枪,意图实施暗杀……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我身上……那幕景象,至今仍旧如刻印般鲜明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经过十年的岁月流转,我与父亲重逢之际,向他提起此事。他显得并不在意,反诘道:“真的会如你所言那样发生吗?”
会议落幕之际,学习班郑重声明:“悉遵周总理的教诲,本次学习活动至此画上圆满句点。诸位请各自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恢复原有的职责,思想层面上切勿增添任何不必要的负担。”
次日,我重返军营。团政委亲切地告诉我,部队已深刻领悟了周总理的教诲,并鼓励我安心投入到工作中。话音刚落,他递给我两封已经拆阅且略显泛黄的信件,信件上标注的日期是9月24日,出自我的母亲和兄长之手。往昔,家书通常五日内便可送达,然而这次却迟了一个月才抵达。
哥哥在信中暗示了“林中火灾肆虐,波及无辜……”,而母亲则是满怀深情地劝慰我:“放宽心,切勿走投无路。”这封信是他们被捕之前所寄,我至今仍旧视若珍宝地保存着。
回到政治处,同仁们的态度并无明显偏颇,但无论我身至何方,总有人私语低语,对我指指点点。因此,我向团部提出了调往农场工作的恳请,即使仅仅是从事体力劳作,我也甘之如饴。
数日过后,政治处主任向我传达了消息,关于您的意见,已按层级逐级上报。遗憾的是,上级部门并未予以采纳,原因在于他们认为此举将违背周总理的指示精神。若您在工作中感受到了阻碍,不妨暂时转而分管文化工作。至于思想教育领域,如果您对此有兴趣参与,自是欢迎之至。
我灵机一动,提出了开展宣传教育工作的建议。这样一来,我有机会阅读大量文献资料,并计划将这些内容秘密地抄录下来,相信它们在将来定会发挥重要作用。
立即,一场针对“林、陈反党集团”的批判运动如火如荼。广州军区曝光的一个核心问题是“林彪企图在广州另建中央”,选址在南湖。我军部队正是该区域的开发者,尽管公开场合批判声浪不高,私下里大家却私下议论纷纷,质疑道:难道那不是……的用意吗?就在一名干部准备开口之际,政委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严厉地喝止道:住口,管好自己的嘴!
晚年邱会作、胡敏
与我同行至广州接受审查的,还有我们团队中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孙姓炮连副连长。自1968年投身军旅生涯以来,他始终表现出色。在一次上级单位对实弹射击的考核中,他操控82毫米无后坐力炮,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一位首长目睹此景,指着四百米外的一棵孤立树木,命令道:“瞄准敌人的‘火力点’进行射击。”他毫不犹豫,一炮击出,伴随着爆炸的耀眼火光,那棵树干应声折断。因此,他荣膺提升为排长和副连长的殊荣。
我简直无法设想,他与“九一三”事件之间竟有瓜葛。在那场批斗之中,他面对“划清界限,彻底交代”的狂呼,唯有以苦笑相待。
重回部队,重新担起旧日的职务,我与那位副连长缔结了无话不谈的深厚友谊。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会受到那样的特殊“关照”,实因他与叶群之间存在着血缘上的联系。
叶群的胞弟在1936年毅然投身革命洪流,至1949年,他已荣升为解放军的师级指挥官。然而,命运多舛,他在战场上英勇牺牲,当时他的妻子腹中孕育着他们的孩子。遗腹子诞生后,母亲改嫁给了孙姓的一位干部。母亲一直未曾向孩子透露过这段尘封的往事,外界对此也知之甚少。孩子自幼便将继父视为自己的亲生父亲。
自“九一三”事件爆发后,专案组立刻追查至鲜为外人所知的叶氏血统,并将其依法惩处。在调查过程中,并未发现其涉及任何问题,因此,最终以“政治历史问题”的名义对其进行了处理,并进行了复员。
在即将离别之时,我们俩悄然聚首。他向我娓娓道来,此刻的他心中既充满了苦涩,又夹杂着几分尴尬。尽管他的继父身为军级高干,却无力为他提供实质性的援助。为了寻找一份更优的工作,他四处奔波,却屡屡遭受他人的婉拒。在一位老战友的热心协助下,他终于得以被安置至西北某座城市,开始了他的工人生涯。
我庆幸他尚且如此,至少在我之上几分,他拥有自己的家庭,拥有疼爱他的继父与母亲;而相比之下,我对于父母的生死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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